※若有兒少不宜內容需在文章開頭註明且做防雷頁 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淡水河，雨。 瓢潑大雨下牛皮紙袋滲出無限野心，不敗的池先生佇立船頭振臂高呼。 「前進！」，距離遊艇登陸還有700公尺。 「池先生，直升機沒法起飛。」對講機傳來好消息，安貞秀的情報正確，兩架追擊遊艇最 有利的鐵鳥，給青面獠牙困住，加上這大雨，沒人追得上他們，等到保衛首都武裝部隊動 起來時他們早上岸，衝進政治心臟地帶去繁衍出更多同胞。 轟！ 淡水河中央一顆火球冉冉，海巡署最先趕來攔截的突擊快艇付之一炬，深夜「嗡嗡！」大 作的警笛聲聽起來像是人類的哀號，本以為會遭遇到恐怖組織劫持的人質，或敵軍搶灘的 快艇沒有出現，攻來的竟是一具具、一顆顆、一坨又一坨飄浮並用不可思議姿勢游泳的「 人」，這些不能稱之為人的怪形蛋白質閃電猛攻，還沒搞清狀況，第一次遇見附魔者的海 巡特勤接連遇襲，喪失先機、喪失優勢然後 喪失生命。400公尺 「啊啊啊！」 最後一個探出頭海巡戰士慘嚎，須臾給下顎撐開比河馬還大的瘋魔，狠狠咬破咽喉，狂暢 飲鮮血，脖子一歪，沉入冷冰冰的淡水河，交戰不到七分鐘，燒成廢鐵的突擊快艇全員陣 亡，沒有辦法阻攔這一列魔艦隊奇襲首都的速度，看一艘艘遊艇破浪越河，越開越快，眺 望點點燈光，那裡都是萬家燈火，也是這上千頭變形瘋魔的全自助大餐，等不急要暢飲更 豐沛鮮血的附身者一個接一個發出低鳴── 嗚嗚呼呼呼呼！ 此起彼落鬼嚎瀰漫河面，瀰漫更烈的是火燒船煙霧繚繞，破煙矗立的不敗魔頭昂首迎風， 真若世界之王君臨國都，不可一世指揮群魔，只看首艘靠近台北島沙洲的遊艇上猙獰人群 迫不急待，如煮水餃「撲通撲通！」接連下水，第一批扭曲到極限的人體打頭陣登島、上 橋，摸黑襲擊，率先拿岸邊幾個不乖乖躲在家裡的觀浪者打打牙祭，「替我向首都市民問 好！」，池先生殘暴的呼喊迴盪狂風暴雨中。 等不急要見血。195公尺。 啊！ 橫跨淡水河的大橋上傳來驚吼連連，「你們誰啊─」、「不要，你們要幹嘛啊！」很快是 頭顱骨被膝蓋連續撞爛的悶響，零星落單的民眾面臨這百位瘋魔侵襲當場被碾成肉泥，市 民很快會從夢中驚醒，沒想到新聞上三山市慘況突然出現枕邊 魔艦隊高速越過小小台北島，離岸不到100公尺，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阻止他殺光地上人。 「衝啊！」池先生咆嘯！ 鄰近岸邊，遊艇絲毫沒有減速，眼看再不停就要擱淺，但池先生決定要製造點大聲響提醒 一下首都居民，轟轟幾下，再燒點大火，吵醒點人，讓人驚嚇、猜測、擔憂，這樣面臨的 恐懼會更加濃郁，臨死前深受折磨，不敗魔頭就愛這一味，而他身旁的林妤欣比他還不知 道危險，像個好不容易能出去玩的孩童，拍手大笑：「好棒棒、好棒棒，要上岸了嚕囉！ 天晴姊姊，妤欣要上岸了咻咻！」 54公尺，池先生張開雙臂，好似要將整個首都納入懷中。捏碎。 「嗨，Good night！」倏然一道不該出現的嗓音浮現在小小甲板後。 池先生緩緩轉頭，他看到一襲不該看到的黑雨衣，還有黑雨鞋、黑雨傘、黑蛙鏡，牛皮紙 袋破口的邪光閃過一絲疑惑，他馬上高舉手，下令遊艇艦隊緊急降速，高浪遽然成成疊疊 ，水花聯袂雨水交融，給甲板的三人洗了第N次的免費淋浴。 「你來投奔的嗎？林默傑尼爾先生！」池先生不相信這神明戰士能摸上船。 「我來阻止你kill 人，池先生。」林默傑撐開傘，一朵盛開的黑色曼陀羅。 「沒有可能。」 池先生輕蔑，指揮其餘遊艇先減速檢查，除非是將軍神轎提早起駕，不然就算古忠福，要 隻身擋下這恐怖艦隊也難如登天，獨自混上來的林默傑尼爾除了送死想不到有其他可能， 「我數到十，你自己飛走吧，我忙著去總統府，沒空理你。」 林默傑視死如歸，「我die，你也會陪葬。」 大風獵獵，黑雨衣擺開架式，氣勢洶洶的傘尖刀刃對準敵人，黑傘轉動風牆猝然豎立，潑 水不如的防波堤戰士輕踏出一步，此時風蕭蕭兮易水寒，只有一目標 ──殺死池先生 池先生忍不住笑了，他也知道恩庇地束手無策了，市立泳池那剩的人質有附魔、有沒附魔 、還有鬼子冒充假裝，好壞混雜，團團包圍古忠福跟雷義夫，牽制住了正道最強戰力，再 調虎離山突襲，大旅社也只能讓「小飛仙」這惟一能御風飛翔的高手當荊軻孤注一擲，倘 若千頭瘋魔暫時群龍無首，也許有機會能挽回頹勢 沒有可能。 池先生不是贏政，反殺刺客輕而易舉。 「不要打架架啦，天晴姊姊討厭別人打架嗚嗚。」 林妤欣蹦蹦跳跳躲回船艙，又攀在玻璃門上，眼巴巴看向小小甲板對峙的二人，池先生收 到回報，「沒有入侵者，岸上也沒有抵禦的武裝力量，弱得很欠侵略」 就收拾掉這光頭仔當前菜吧！ 「就你一個，想殺我？」池先生笑問，伸出鬼爪。 雨水洗滌如星辰點綴的一雙鬼爪森然可怖，似豹如鷹，滿是危險氣息，這對爪子不知剝下 過多少無辜者的臉皮，又不知纏滿多少正道好手的冤魂，光是昨夜給他一人屠戮的防波堤 小組十餘人，肆虐信仰圈半個世紀無人能敵，高懸諸神聯合發爐的緝拿黑單前三甲，不敗 的池先生傲然天地，輕睨眼前這一把孱弱的黑雨傘。 「Yes！」黑雨傘人輕嘆，古怪的自信，「不過，我不是一個人。」 池先生嗤之以鼻，就算加上古忠福來也沒有可能戰勝。浪費時間。 黑傘疾刺，黑雨衣颼地飛揚，蓄力驟燒香灰下這猛然一擊勢不可擋，然而池先生僅輕鬆一 扭，二人於半空交錯而過，林默傑凌空又盤旋半圈，若跑車甩尾飄移，高超的御風技巧立 即瞄準牛皮紙袋的背後死角，又是狠狠地螺旋追刺沙沙響。 如同鳶獵捕幼雛，看似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然而凌空沒有御風、也沒有大動作的池先生 只是微微斜一下身子，就這樣一下，強勁的黑暴風只能勘勘掃過他那淋濕卻依舊好看的白 襯衫袖口，劃破一條縫線，而林默傑止不住衝勢嘩啦一聲墜河 哈！ 「滾吧小光頭，去好好享受國家滅亡倒數的日子吧！」，池先生飄飄然上船頭，俯瞰躍出 洶湧水面的黑雨衣狼狽無比，昨夜的差距沒被拉近分毫，而且林默傑右手還因骨裂更加遲 鈍，完全是死撐，賭命來打敗根本不可打敗的魔頭。 池先生與L同擁「遲到」之信能，然他們信念不同，L是遵守三大信條的獨立送信人，以此 制約達極致使命必達；池先生則以怨恨、傷害、殺戮為目標，殺光地上人，催動他的信能 達巔峰，送信與殺人，雙雙封頂的二人成中立與邪惡代表，L強在單槍匹馬送信，無人可 擋；而池先生長期統籌惡靈作亂，且他並不需刪除記憶，累積經驗、威望還有卓越手腕不 管放在哪個年代都是一代魔將。 然面對這魔將，林默傑突然笑了，笑得像發現好玩東西的孩子，「slow, fast！」 颼一聲飛回小甲板的林默傑藏不住喜悅，池先生蹙眉問，「你在說遺言？」 「我說，你lost─」，輸字未完，黑雨傘再一次如箭矢射向池先生，池先生蔑視搖搖頭， 巧妙往旁一側，順勢見血封喉的鬼爪橫攔勾破雨衣，見林默傑整個肚皮被翻過來，像拋進 流理臺裡殺好的魚，當場肚破腸流，血淋淋、粉嫩嫩灑滿甲板 本來應該是這樣。 但鬼爪驀然撲空。 「沒打到？」池先生頓了一下回身再抓出，可林默傑已「不在該在的」地方騰空升天，踞 於牛皮紙袋頭頂，電光一閃，狂風、驟雨，淡水河嘯，兩人的臉再次緊貼對方臉交錯，魔 頭殘忍的目光直勾勾對上神明戰士的炙熱眼神，微微一驚。 打、中、你、了！ 黑絨背心連帶白襯衣剝裂，池先生背後中了一刀，黑雨傘滑開一個過去完全無法想像的巨 大裂口，他腳步踉蹌，不可置信瞪林默傑，對方不給他喘息，再一次舞傘，魔頭大怒，動 真格，只看他腳步迷行，時而橫走、時而直進，一對鬼爪更是爪影飄忽不定，詭譎難測地 上下左右、虛虛實實足以令任何驅魔高手眼花撩亂，一下子螺旋暴衝的黑雨傘不得不停滯 ，一霎間彷彿有十幾個池先生圍他攻來。 林默傑收傘回防，快速掃過強大信能製造出的「時間差殘影」但根本分不出來。 池先生在哪？ 瞬間鬼爪鉤住林默傑咽喉，好久沒受傷的池先生震怒，「死！」 林默傑沒聽到「死」字傳來，因為遲到了，這是信能製造的「遲到」攻擊，等他發現中招 就真遲了，這五十幾年來，被剝下臉皮的人都是這樣給不明不白整死，深陷大風大雨蒙蔽 的林默二世更是在劫難逃，如果他沒聽到另一個聲音的話： 「右後，慢的。」來自天上的聲音，偷偷告訴林默傑。 林默傑沒回頭，僅黑傘逆斜往後一遞，銳利傘尖貫穿鬼爪，魔頭驚詫殘影消失，池先生往 後疾退數米，又驚又怕看向黑雨衣人，暗忖，「不可能，他看得到我？」 林默傑面目猙獰，「池先生，time is up！」 「別開玩笑了！」 池先生大怒，甲板上二人猛撞在一塊，魔頭身形幻夢多變，殘影成一圈圈人海，以零點零 幾秒為單位的遲到鬼影幢幢吞沒林默傑，信能劇烈爆發，即使最擅開眼的驅魔人來也難捕 捉到十分之一，但他可以，因為耳邊輕柔嗓音有最正確指示： 「快，右邊數來第十三個。」 傘尖又一次割開雙排金扣馬甲，一只仿銀懷錶甩出，池先生目光驚恐。 「慢，正上方第四個。」 傘面擋住鬼爪，林默傑快了一拍，恰好牛皮紙袋自己撞上傘尖嗆啦一聲撕裂。 連退數步，碰一聲靠上船邊護欄，池先生驚懼不已，後杯、右掌、前胸跟腦袋，不可能， 從他當年躲進八卦山深處，磨練信能十五年堂堂出山以來，從未在與驅魔人交手連四拉四 中招，能傷到他的多年來僅「赤嵐」這一種大規模衝擊波。 「不可能。」 池先生咬牙切齒，自當年被L救下匆匆逃離郵務車後，沒這麼害怕過，此刻銀河倒瀉的淡 水河面再也不是等待狩獵的天堂，眼前的黑雨衣好高大，好似是無垠黑夜產下的魔獸，黏 滿乾稻草碎渣的傘尖是獸的犬牙，林默傑尼爾就是他的死神 「我數到ten，給你選，你自斷四肢就放你一命，以後乖乖聽話；或是，死。」 魔頭仰天努力笑出聲，「你別太囂張了，人類，沒資格這樣跟我說話！」 嗚─嗡！ 倏忽低頻吟誦以超音速凌空發出信號，「殺死林默傑，登陸進總統府、立院！ 」，如同 群組散開給千頭附身瘋魔收到，林默傑再天賦異稟，雙拳也難擋兩千手，轉眼這充滿意外 的插曲會成大草原上被鬣狗分食的蹬羚，池先生今夜還是不敗。 「動手，血洗首都！」 群組信發出，然片刻後離岸50幾米巡弋的遊艇沒人回應，池先生轉頭看船艙裡瘋魔，一個 個呆若木雞，只有林妤欣頑皮又童真瞧他，喃喃自語，「時間到了。」剎那間，一團紅殷 殷光芒鋪天灑下，池先生絕望仰天望去，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時間到了。 河畔沒有任何武裝，但雲後有一駕懸空神轎大輦，還有從天而降十位抬轎者。 將軍神轎，起駕。 一點點破開強颱厚雲，鮮紅的光芒勻勻照拂河面每一艘遊艇，沐浴紅光的瘋魔停下動作， 像吸食了迷幻藥般迷迷茫茫，附魔一點點解除，猖狂的水鬼感應到了天上的壓制，那種壓 制力是自古以來熟悉的，是強弱懸殊的雲沼之別、是繞境驅邪的聞風而逃、是龐大信仰能 量的絕對壓制、是掠奪、是恐懼、是拜服、是權威。 嘔嘔嘔嘔！ 上千頭瘋魔忽地同時狂吐，朝同伴吐、朝船桅吐、朝河裡吐，轟然的嘔吐聲蓋過了大雨， 紅光若噴灑的酒精殲滅著細菌病毒，一霎之間附身惡靈盡數遁逃，紛紛隨嘔吐髒水跳下河 水，後悔跟池先生起義，終於想起了天上神佛千年來的威權。 「不、不、不該這樣，回來啊！」 轉眼只剩甲板上池先生昂首矗立，不人不鬼的他，不懼神，因為並非神創造它，稻草人瞪 大眼，仰頸看神轎才綻放紅光，就瓦解己方最強戰力，再看橫跨兩座城市的大橋上，車燈 、照明燈、紅外線熠熠生輝，輝映滿滿的迷彩裝，頭尾相銜的裝甲車、軍用卡車魚貫抵達 ，龍山河濱頃刻落入世俗武裝掌控，「河面上的船隻立刻熄火！再警告一次，立刻熄火！ 」，擴音喇叭不斷下令，夾雜幾聲砰砰的槍擊響，剛爬上岸沒被將軍神轎驅逐的瘋魔挨個 中槍，數量不多，激不起漣漪。 中計了。 池先生滿臉慘白，現在自己跟駕駛遊艇的青面獠牙，盡在機槍射程範圍，不妙，這絕對是 事前就情報走漏，大概在他們出航前一個小時，雖來不及在岸邊佈好反登陸兵器，但陸軍 支援與神轎的即時趕到，安貞秀……提供的情報全是錯的！ 神轎提早半小時起駕，致命了。 牛皮紙袋脫落，終於露出不甘心怒容，「不該是這樣，安區長，你不該這樣。」 林默傑拇指比往橋上部隊重兵器，「投降，或你想被打成蜂窩，1、2、3……」 安貞秀被策反後假意配合洩漏軍情，實則給池先生埋陷阱，成了雙面間諜。 但這也不對啊！ 池先生自動卸下鬼爪，心中復盤到底哪出錯──到底是誰發現了斬首行動？ 這十艘遊艇的存在絕對保密到家，這十幾年來掩人耳目、偷偷摸摸、陸陸續續、才輾轉各 地備戰，有三艘上個星期還在載客遊河，目前是檢修狀態，不可能有哪個倀人、鬼子、惡 靈知全貌，甚至為滅口滅證解決掉不少知情無辜者，就為這次攻三山、破恩庇地的關鍵戰 準備，本來能三天就打下首都的奇襲，到底哪出錯？ 「hi , 5、6─」黑傘戟指池先生發抖的雙腿。 「你會後悔的，人類，我還會再回來。」池先生憤憤轉身躍入淡水河。 撲通。 林默傑能破解其信能，不代表橋上的重機槍能夠，池先生下潛，這三十幾年跟水鬼廝混深 諳水性，林默傑在厲害也無法在湍急河中追捕他，這一次就認栽了，這仗沒救了，回去得 趕緊再找對策，他發誓，下一次回來，一定要殺光地上…… 咻！ 子彈破水，打中還來不及下潛的右腿，池先生張大嘴，看到那不是機槍子彈。 是黑鎗彈。 潛藏橋墩的另一件黑雨衣左手比ok圈住右眼，右手食指豎起、瞄準、狙擊。 百發百中。 咻咻！ 「啊……」黑金彈連續貫過左腿與下腹，衣冠下的稻草內餡再也藏不住流出，身體被鎗彈 的衝力狠狠往後扯，池先生失去了所有控制，殘破的稻草因過輕，反隨波上浮出河面，林 默傑蹲在船頭睥睨支離破碎的魔頭，「eight、nine快決定啊！」 絕望。池先生再也逃不了，就像那些被他害死的成百上千人，可憐地載浮載沉 等死。 到底哪個環節出錯了？為何連古淳茹也能打到自己，剛才傾全力閃避子彈依然不偏不倚打 中，這兩個人昨晚明明被自己戲弄得一蹋糊塗，才差一天怎麼可能？ 林默傑再開傘，傘尖瞄準流瀉稻草的破腦袋，「Time is up！」 ──不、不要、不該這樣。 ──難道這些傢伙真有神明保佑？ 不然這一套計畫明明天衣無縫，準備了這麼多年、布置了這麼多陷阱、挑起了這麼多內鬥 紛爭、附身了這麼多好人壞人、滲透了這麼多內應，怎麼會失敗呢？ 池先生當然不曉得──古淳茹與林默傑，此刻腦中有同步連線的高人指點，那高人能清楚 看到他跟L發動信能時的不同時間軸，就好像職棒投手動輒145公里的快速球，偶爾搭配 130公里變速球能混淆打者，讓對方出棒太快而揮空，但倘若打擊者知道你這一顆是變速 ，那這麼慢的球速對職業選手來說就像餵肉包一樣 輕鬆打爆。 池先生節奏就兩種，當快、慢被抓到後，他每一次攻擊、防守都是肉包打狗。 砰！ 鎗彈命中眉心，那以屠戮為樂的雙眸漸漸黯淡，只剩迷惘與曾經被複製而習得的家鄉言語 叨叨，「呵呵，捱係池少爺，轉去、轉回潮州又赴毋著、赴毋著哩。」 當「遲」被徹底破解後，池先生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龜裂的仿製銀懷錶下沉，離他越來 越遠，沒了手，再也無法抓住時間，池先生彷彿懂了，從河水下仰望朦朧雨夜，船上林妤 欣身旁感覺有東西，有東西居高臨下觀看自己，對、對、對，就是那東西打敗了不敗的池 先生，破解了斬首行動，讓他這一戰徹底滑鐵盧── 對了，就是那東西。 在偷窺。 偷窺鏡頭下，乾稻草沖散無蹤，小半顆黑鈕扣眼裡懷滿腔惡意沉入淡水河。 永遠遲到。 神轎降臨龍山河濱，03:15 眺望對岸將軍神轎，真巧又是凌晨三點十五分，輕鬆掃蕩完泳池古忠福輕喊： 「媽，你還好嗎？」 不敗池先生敗亡，水鬼遁逃四散之時，還要面對輻射紅光的本體──赤嵐噴發。 大神轎颳起的紅雲遮天罩地，殷紅血色的圓盤旋轉紅霧捲成龍捲，撕裂強颱拉下的暴雨鐵 幕，古忠福年輕時所見赤紅龐然物，即是不斷在昇華信物質形成的震動衝波，傲視天地的 十十六道赤嵐齊發，是神轎馳騁天地的渦輪，人鬼皆畏懼的洶湧信能勃發，潛伏溪河的水 鬼再怎麼張狂無孔不入，一遇到噴射的大範圍暴風火焰，只有摧枯拉朽，就像殺蟲劑灌入 地下孔洞消毒之時，蟑螂蚊蠅必暴死一片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那一夜名符其實的鬼哭聲響徹大黑溪、三山河到淡水河，到天明都不絕於耳。 天漸明，鬼軍徹底失去戰局的優勢。 埋伏巷戰的瘋魔近攻也搶不到神轎，根本連靠近都無法──黑壓壓的八位黑色抬轎者皆身 披黑甲冑，這黑，即黑金，擁有古家父女優勢，近戰完美全身防禦與遠程槍械掃射狙殺， 飛沙走石間，被附魔者的屁眼在大、長得再圓潤、再扭曲，遇到這種不論三七二十一的重 火力覆蓋，打也打不進去、防守也防不住、甚至逃跑也跑不了下只能被全殲，且這些抬轎 手一點也不關心附身者能不能驅魔拯救。 無情掃蕩下，惡靈兵敗如山倒。 八位抬轎者，每一位都是更強的古忠福、古淳茹；而兩尊領銜的高大神偶頭戴罩面高斗笠 、身穿厚重大蓑衣、撐挺華蓋萬民傘，隨時360度噴射赤斬妖驅魔，威儀而神祕的神偶雖 然還只是空殼，是未來天甄選勝利者的寶座，此刻除了協助代理人作戰外，更多是當「傳 信」工具，如當年上帝賜以色列人的「約櫃」，可與祂聯繫、神力無窮、見證你是天上人 的子民，由祂來給爾等受苦難者無上恩庇。 神轎──境外上神在人境直轄最高戰力。 這就是為何池先生要在神轎回歸前，雇用L偷襲恩庇地、盡量製造混亂、並趁機打進政權 核心，真正有時間壓力的是鬼，非人，神轎一返駕，鬼完全不夠教訓。 總算阻擋侵略者搶進政治中心，人類從前夜慘敗扳回一城。 此血腥夜後，古淳茹與林默傑受眾人歌頌──擊潰不敗池先生的英雄。 「黑槍」與「海神子」，威名傳遍信圈。 〒 第三日，放晴，繞境祈福。 見證將軍神轎神威下再沒什麼好怕，建仁、大元、毀容的W跟打石膏的小Q回歸崗位，他們 不是最強更不是最好，但這一批經歷血腥洗禮廝殺，還倖存下來的黑雨衣人，已經是這一 場神鬼戰爭的「老兵」，要扛起更多更重要的捍衛任務。 當之無愧的神明戰士。 日正當中，防波堤小組拱衛神轎大隊繞境整座三山市，所向披靡，再無敵人，豔陽下大水 退去，水鬼成批成批打撤退戰，盡量在保留主力的狀況下，從民宅的自來水管、糞管、消 防管線遁逃，城市終回到人與神手上，不再是惡靈自助餐。 「媽祖保庇、恩主公庇佑！」 陽光普照，真正的光復，天上聖母連袂恩主公出巡，清掃最後一波水鬼殘餘，並予受創百 姓心靈慰藉，鞭炮劈里啪啦猛地驅邪掃魅，匡噹鑼鈸大鳴，好不容易倖存的、親見惡靈屠 殺的、相信這絕對不是軍警醫療等現代科學能對抗的災民難民們雙膝發軟，沿街跪地猛鑽 神轎，因悲痛、恐懼與期盼而淚灑這片太多哀傷土地 「保佑！」這一天，信仰比陽光還熾熱。 比信仰還更熱的是雷義夫，總指揮官賭對了。 大旅社雖然冒險撤掉了外層結界，但主力水鬼根本沒有全面進攻，同時策反安貞秀後和盤 托出敵情，迅速制定反打池先生的策略，大大的成功，營救逾八成的人質，死傷減到最低 ，獲得世俗政權一致好評，也將貞子是內奸的罪責消弭無形。 雷公，無庸置疑國師，無疑將繼續擔任人類抗水鬼最高領袖。 不過也有國師控制不住的，例如：失去「狂信」資質的葉子頤，當被黃泥塘惡鬼凌虐整晚 面目全非的女孩走上街，那外表比瘋魔還恐怖百倍，葉子頤背負藍桶裡是同樣破碎的稻草 人L，曾經的七號，與十三號池先生雙雙於三山市一役殞落。 稱霸信圈半世紀的獨立送信人與不敗魔頭，都不能再遲到，人類時間要往前了。 而有點遲到的無明宗奧援也在第三天抵達，一波波組織嚴密、秩序井然的師兄弟姊妹，一 路唱南無天元太保阿彌陀佛北上，賑災、救濟並撫慰眾災民，他們四處奔走埋鍋造飯，跟 過去在大天災人禍中的表現一樣，效率地令人動容到想皈依。 「抱歉，我們來遲了。」 當無明宗發言人「果如法師」在祈福法會深深一鞠躬時，他比雷公更安撫人心，比古忠福 給人印象還要強悍，他華美、英氣的臉蛋、溫文爾雅的肢體動作讓災民們甘願依賴，他是 黑暗汪洋中那一座閃閃發亮燈塔，溫暖了沉溺的內心與身體。 「我們是不是在那見過面？」只有一個人對他深感懷疑，果如法師離開前，一直在舞台邊 旁觀的大英雄林默傑尼爾好奇問，「果如大師，我覺得你好眼熟。」 「我也是分局對面那間國中畢業的。」果如法師的笑很美。 林默傑不記得，但正偷窺的安天晴絕對不會忘，永遠不會遺忘，法號果如的年輕僧人就是 孟倫學長，女孩無疾而終的初戀，偷偷的喜歡，那個第一次送他金莎巧克力的男孩，沒想 到竟會在這樣的場合重逢，相隔十幾年後偷窺令人五味雜陳。 林默傑瞥了一眼果如亮晶晶的腦門，前額跟後頸有幾條淡淡的、快消失勒痕。 「果如大師，您是哪時到三山市的呀？」林默傑看出那好像是魔鬼氈的勒痕。 果如沒有答，雙手合十，瀟灑微笑道別。 林默傑對他背影高問，「我們還會再見面吧？」 當然。到此，彌勒、恩主公、天上聖母代理共商天下事，新一輪天甄選開始。 此是為：第一次水厄危機終結。 三山市事變，告一段落。 〒 數日後，陰天，悼念烈士。 陰霾籠罩的城市陰暗小巷，積水退去，只留下曾侵擾過的髒污泥跡，證明他們的革命同胞 英勇犧牲，成山堆的冥紙熊熊燃燒，火光映射出高兩層樓的野獸陰影。 「來、來拿吧！」 劈哩啪啦大火下濃煙沖天，一頭巨大北極熊聳立煙幕，巷子轉角的凸面鏡照不出這野獸， 他存在於黑暗虛幻，卻又真實呼喚，「大好開局，你是千古罪人啊池！」 巷尾，一輛掛「手工蛋餅 10元」的鐵攤車香氣撲鼻，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攪拌麵糊、切碎 青蔥、敲開雞蛋，烹調最樸實無華的祭品，弔念無數野鬼魂飛魄散，「別怪池了，他只能 這樣打，這些又不是主力，同胞們都盡力了，還找戰犯沒意義。」 「盡力也得究責啊王八蛋，早提醒過池，不能談判、不能妥協、不能相信人類。」 深究幾千年來，永恆無法彌補的階層差異是不會讓「人」對「鬼」有任何實質和解與共生 的可能性，所以必須鬥爭、必須打倒、必須解放，離開肉體才能同理。池先生根本搞錯重 點了，人，不得談判，沒有平等之前怎麼談都是算計與陰謀。 ──說好會蓋百姓公廟、說好祖先崇拜不會斷、說好水燈規模會擴大、說好中元燒紙錢不 減量、說好的每一戶地基祖都有雞腿，說好的供奉們卻是一年年縮減 理由是什麼？ 時代不同、民智已開、環保愛地球。 幹你娘。 「幹，池被人騙了吧，人家邊打邊談，你他媽還信！」 北極熊灑出大把冥紙，嗔吼萬里，不抓戰犯，心頭就是不爽快，怒號連連，呼嘯暴風吹散 點點星火，但，星火尚未燎原便給漂浮在三樓高的少女捻熄，少女穿染血運動服，面無表 情，嘴裡咬甜甜圈，看阿嬤鏟起一袋袋蛋餅，語帶感慨護航： 「也許不是談判，池，大概只是忍不住想跟自己造物主說說話、聊聊天而已。」 北極熊大罵：「聊個屁，殺光就對了，扯和平議約都是多餘，混帳、戰犯啦！」 鬼原本寄望雷、古乃至游離在外的南部佛家互相掣肘，全盤內鬥到恩庇地崩潰，要是阿福 帶防坡堤小組出走、要是雷義夫指揮軍警抓古家父女、要是曉明上師帶僧兵來搶主導權， 任何一種狀況發生就成了，怎料這一步錯步步錯，後全盤皆輸 被批鬥的古忠福主動放權，被勒贖的雷公自主跟茹茹交換，兩邊反而達成史無前例大團結 還惺惺相惜，吳曉明也極克制沒如鬼料想：在大敵當前時，瘋狂找自己人麻煩，三位甄選 者竟聯手除內奸，池先生真沒算到人類團結合作力量之大之快 稻草人終究不是人。 恨恨不平的北極熊抬頭問女鬼，「喂，葉璇亞，你接下來打算怎麼打？別跟那日本時代老 稻草一樣，只是嘴上說殺光喔，要就做絕，人島都不留，通通淹掉！」 洪太太指示接下來攻台由狂信者葉璇亞負責，但吃光甜甜圈的女鬼默不吭聲。 北極熊最討厭別人不聽直男說教，「喂，問你啊，欸你要去哪？我要教你！」 「去買甜甜圈。」璇亞不爽，逕自飄離。曾經身而為人，她的家鄉怎麼打…… 不用別人教。再吃個甜甜圈就對了。 〒 新時代，雨，西南氣流。 暴雨落下前半個鐘頭，一支支手機響起刺耳的國家級警報，要求民眾馬上躲進室內，荒謬 的一幕幕在三山市事變後成了日常，舊時代的所有規則都快不再適用。 「哈哈哈，你沒資格審判我們！」 暴雨洗清掉不再復返的過往，大部分參與三山市暴動、恐襲的青面獠牙被逮，他們曾是別 人眼中的好朋友、好情人、好老闆、好人，被捕後依然瘋狂，「我們是藍星共和國國民， 是進化者、解放者，鬼會回來，回來殺掉所有人，很快就會。」 好好珍惜舊時代所剩不多的日子。 同樣被羈押的還有王主任，罪證確鑿的男人給押上警車時哭得比鬼還難看。 「我沒做犯法，我是無辜的！」 主任一度呼吸困難暈厥，要法警幫他人工呼吸，還沒進去就想要保外就醫。外婆芊芊盡一 切努力營救，用大旅社「功在國家」當庇護所、大哭大鬧情緒勒索雷義夫、威脅控告古淳 茹教唆、傷害等手段，還是擋不住金孫被收押禁見，平千浪只能匆匆下南部，找吳曉明上 師搬救兵，「都給我等著，有一天你們都要道歉。」 天理昭彰，安天晴的幾個月的努力終於有回報。 不過，除了裝有性侵未成年人的紅色硬碟外，其餘USB隨身碟、電腦硬碟等都不見蹤影， 遽聞那一天雷公、阿福兩人閉門討論後，暫由恩庇地統一保管，當林默傑帶上3C專家大元 申請取出檢查時，被悍然拒絕，「這是機密，你無權調閱」 古淳茹去跟他爸說也不得其門而入，寵女成魔的阿福罕見閃爍其詞，只是很含糊說：「這 不重要，也很重要，茹，你先別管，跟你朋友說：壞人遲早會受制裁。」 棄車保帥？開什麼玩笑？ 紅色硬碟裡沒有能揪出忘憂集團的線索，其餘硬碟一定還有問題。 「晴，那些東西永遠不該公布。」 另一個身陷囹圄的是安貞秀，關押在大旅社十四樓，貞子承認內神通外要促成割地、成立 示範區並出賣無數軍情，上千條人命，他要負責大半，即使最後一把他陽奉陰違弄了池先 生，也很難功過相抵，只是他的信能太珍貴，暫時保有一命。 「忘憂到底跟大旅社、天甄、水鬼有什麼關係？」 不論探監的女兒如何逼問，父親都不肯透露半個字，引領風騷二十幾年的老偷窺者一個人 監禁於沉默中，就如他始終沒有跟任何人講過──那至關重要的情報 是誰真正偷看到池先生斬首行動的遊艇，是誰有比貞子更優秀的偷窺信能。 「晴，快走吧，不然來不及了。恐怖大王會從天而降。」 老偷窺者下台一鞠躬，新偷窺者當然沒有放棄，只是他的身體不允許，雖屢次從鬼門關保 住一命，但下半身癱瘓的女人能做的不多，別說逼阿福、雷公公布還是偷偷去盜取硬碟， 現在的安天晴連自己下床上廁所，都得依靠琉璃香灰粉幫助。 安天晴成了吃香的妖怪，像《西遊記》的犀牛精那樣，消耗香灰來維繫呼吸心跳與類正常 人生活，這理論上做得到，只是過去沒人會拿如此珍貴的物質去只救一個人，救一次度難 關還行，但長期……現在還有淳茹與林默傑，兩位功勳英雄庇護，能定期弄到，然而隨著 葉璇亞領銜的「新鬼軍團」多點開花，整個社會分裂越來越劇，琉璃粉這種超珍稀戰略資 源該如何分配、如何應用，尚在未定之天。 跟這個人境的未來一樣渾沌不明。 我們的時代，再也沒有人能否定說敵人不存在，然究竟是病毒、天譴、惡靈還是未知生命 體，莫衷一是，從鴨綠江、橫濱灣、黃河、地中海、印度洋整顆地球70%都不平靜，各國 對於這未知侵犯至今還沒定論，科學或玄學，沒有結果，現在只怕你研究出結論前，先溺 死在你家的洗手台，安天晴的噩夢仍舊沒有醒來。 正如此刻西南氣流引來大雨，人們紛紛躲進建築物瑟瑟顫抖。 但他不會放棄，永遠不會。 去偷窺，直到有一天真正天晴。 (全文完) -- 喔喔喔喔總算寫完這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系列 :) 有很多想說的，但每一次到後記篇章又突然無話可說 那先這樣吧，還是用故事說話，讀者有問題再一一回答~ 等過兩天沉澱後再聊聊 偷窺 系列的設定跟零零總總 (關心葉子跟L的可以看恩庇地系列，兩個系列是同樣三天) 不過是說都完結了，潛水讀者該透透氣發聲囉，不然還以為都變水鬼了 ^_^ 感謝大家半年的陪伴，有緣再見囉~~~~~~~~ 每次連載都有始有終的Skyowl下台一鞠躬 -- https://www.facebook.com/LeeHoVillage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9.24.13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757254495.A.AA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