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有點長，先來點輕柔的背景音樂，請自行服用。 https://reurl.cc/N4Qavk 大家好，極少數板友可能還記得好幾年前我曾在板上po過一段時間的小說連載（雖然後 來大部分都因為要出版而刪掉了），今天是想來分享一下這將近十年來，寫小說一路 走來的一些經歷和感想，也算是給有心想朝寫小說這條路走的板友一點心理準備（？） 跟眾多創作小說的前輩相比，我的經驗不算什麼，只有參加過一次小說獎、得過一次獎， 還有出版過一本書而已，不過從這樣的經驗裡，還是可以稍微了解到一些業界的現況， 希望也能幫未來的同好少走一點冤枉路XD 說到寫小說出版，大家的第一個想法可能是把自己的作品寄到出版社的投稿信箱吧？ 沒錯，當年的我也是，於是我寫了兩三年，累積了十幾還二十幾萬字的內容後， 就開始陸續把作品投到出版社。我還記得第一個投的是蓋X，因為我寫的是奇幻小說 ，最喜歡的兩部奇幻小說也是蓋X出版的，所以一直很希望能在那裡得到出版機會。 投稿之後，每天都會固定打開信箱檢查，就是希望未讀信件裡多一封蓋X寄來的過稿通知 。等了好幾個月，我終於等到了。但信的內容不是說我寫的好棒棒，而是類似「收到 投稿信了，審稿可能要花兩個月左右，請耐心等待」之類的內容。 我想，好，沒關係，我等。 於是又等了幾個月，還是沒有下文，不論是退稿還是過稿通知都沒有，最後我忍不住 再寫一次信去催結果，這封信寄出後，又過幾個月，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一年多， 依然沒有進一步的回覆後，我終於放棄了，決定去別家出版社碰碰運氣。 當然，你可能已經猜到了，每家出版社的情況都差不多，應該說蓋X還算是好的， 至少他還有給我回信過一次XDDD 其他都是直接石沉大海... 這時候我才知道，假如你真的想不開決定要把小說投稿給出版社，絕對不要相信什麼不能 一稿多投之類的屁話，要投就是一次全部投出去，免得來來回回重複浪費自己太多時間= = （順帶一提，我一直很懷疑靠出版社的投稿信箱得到出版機會的人，是不是幾乎都是 上個世代的作家？如果有人周圍的「年輕」朋友是靠這種方法成功出版，請務必告訴我， 我超好奇他是怎麼辦到的，畢竟光是要從成千上百封的投稿信裡吸引到編輯的目光， 就已經難如登天了吧= =） 言歸正傳，經過投稿失敗的經驗後，我心一橫，想說既然沒辦法逼編輯讀我的小說，那我 去投小說獎，評審總不能不看了吧？於是就去投了2019年的金車奇幻小說獎。選擇這個獎 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當時台灣所剩不多的小說獎裡，能接受篇幅在10萬字以上又是奇幻 小說的實在沒幾個...說到這點，不得不羨慕日本，光是日本角川旗下企業就辦了15項 小說獎，可以參考https://www.kadokawa.co.jp/award/ 而且還不是什麼小獎，好幾個都是首獎100萬、300萬日圓的重量級大獎，除此之外也還有 不少像直木賞那類的老牌文學獎，然後現在就連台灣獎金最高的小說獎（去年的角角者， 記得首獎是120萬台幣？）也是台灣角川辦的XDDD 想想還真有點無奈= = 又離題了，總之，我很幸運第一次就得獎，雖然不是前三名的獎項，但總歸是讓出版社 答應出版我的小說，當時雖然因為沒拿到首獎很扼腕，但現在回想起來，就算拿到了 應該也不會差多少，原因等等再談。接著，就是那些出版前的簽約、校稿流程（只是 因為剛好碰上疫情開始，又拖延了一年左右），終於出書的時候也蠻開心的，畢竟多年 來的心血終於變成一本實際存在、能讓人看到的書，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感動，也多了 一些繼續寫下去的動力。 不過，所謂的得獎和出版，也就只是這麼一回事罷了。 對，你沒看錯，真的就只是這樣。 你可能會問：接下來不是才要開始嗎？如果作品真的好看，應該總會有不少人買吧？ 但現實是，在愈來愈少人看書、出版業逐漸式微的這個年代，期待出版社願意砸錢幫 一個沒沒無聞的新人打廣告，或是想辦法讓這新人的書擺在書店最顯眼的位置，都是 一個非常奢侈的妄想。但沒有這些條件，你的潛在讀者甚至根本不會知道你的這本書， 當然更別談把它買回家看了。 我不否認，或許真的有些出版社會這麼做，但恐怕也只限於出版社在那個新人作家／ 那部作品身上看到極大的「錢」景時才有可能吧。 換句話說，那都是少數中的少數。 所以不意外的，在只能靠自己跟親朋好友宣傳的情況下（當然我那本小說本身也還不夠 成熟），第一年只賣出寥寥兩、三百本。不過這個出版經驗，也讓我知道了一些跟自己 以往預想完全相反的事。 好比說責任編輯這回事，大家心目中的責編，可能是他會仔細閱讀負責作家的作品，然後 和作家討論怎麼讓作品變得更好之類的吧？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樣，但走了這一遭之後，我才知道，原來責編不見得會真的把 負責的小說看完，更不見得會為作家提供寫作建議（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的第一任責編 中途離職的緣故，說不定他有看完XD）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想問，那出版的時候是誰校稿？ 沒錯，基本上就是區區在下，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在短時間內把自己的作品仔細重看 三遍有多讓人想吐XDDD 我並不是要說我的責編很混，因為我知道他要出很多書真的很忙，而是想說現在有些出版 社的策略真的就是這樣。就我的猜測，出版社可能是採取亂槍打鳥的策略，盡量多出 一些書，行銷資源就放在少數幾本書上，其他「放養」的書能不能賣得好就隨緣，有點像 科技業的天使投資，10家投資的公司裡面有一家成功就算賺到。當然啦，或許以現在書市 的情況，這種商業模式真的是可行的做法也說不定，但這就不是我有辦法評論的領域了。 我學到的最後一個教訓，則是簽約這回事。 只能說，如果你也打算或正在寫「長篇」小說，並且走到了簽約這一步，絕對要想清楚 簽下去代表什麼。我簽的約是七年，由於是第一次出版，我多少抱著總之先試試看的 心態，但就像剛才說的，在本來毫無名氣的情況下，即使寫得很好，第一本書就能大賣 還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問題來了，假設賣不好，出版社也不願給你太多行銷支援， 那麼基本上已經能篤定就算出續集也沒辦法賣得好了，這時候你要怎麼辦？ 如果硬著頭皮繼續出，很大的機率是你只是讓這部作品被同一家出版社綁更久，但是 不出的話，就只能等到合約結束，對我來說就是再等五年。 當然，對於只是想出版達成某種成就的人，或者覺得不出怎麼有機會的人來說， 他們可能會選擇繼續出下去吧，但我比較現實一點，我想追求的是更有機會 推廣自己作品，讓作品大賣的方法，而不是抱著每週買一張樂透彩的心態慢慢等待。 看到這裡你可能會想問，到底多少才算是大賣，才算是暢銷？ 我們先聊聊書的銷量，像我一樣，現在很多新人作家的書能不能賣超過一千本 都是個問題。一千本是多少錢？假設一本小說定價300元，那就是30萬的營收。 營收，不是獲利。 再想想，出版社把書出給書店和各種通路的時候，甚至只是用定價的四、五成賣出去 的，算五成好了，那就是15萬。15萬的營收，再扣掉作者的版稅（定價的6~1x%不等）、 各種人事成本、印刷成本等等，我相信利潤真的也沒多少，所以其實我蠻能理解出版社 不敢輕易幫作品行銷的立場。 除非它有理由相信你的書會大賣（據某知名奇幻小說出版社編輯所說，現在台灣小說能 賣超過5000本就已經算暢銷了），否則出版社哪敢把錢砸在一個新人身上？ 所以才會有不少出版社希望作者本身能自帶流量，不管是作者本身在某個領域小有名氣， 或是曾經在小說網站上連載＆紅過等等，這麼一來對出版社而言，至少等於有某種程度的 收入保障。 至於我嘛，一直只是埋頭寫自己的東西，沒在小說網站上連載過，更是個無名小卒，所以 書的銷量不好這件事，從理性的角度思考，其實真的沒啥好奇怪的。人家難得去書店 或上博客來找書看，先不說能不能看到／搜尋到我的書這個大前提，就算看到了， 他們憑什麼捨棄那些全球聞名的大師（有口碑保障）來選擇我（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咖）？ 工作那麼累，娛樂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啊！從讀者的角度，老子難得買本書來看，幹嘛還 要冒險踩雷？要比喻的話，就像是比起花錢去吃路邊攤，賭那長相不起眼的阿北是廚神， 我幹嘛不保險一點，直接去吃有一定口碑的知名連鎖店？胃只有一個啊！ 所以我想真正的問題在於，假如那個路邊攤阿北真的想當家喻戶曉的廚神，而不是只煮 給附近的窮學生，他要怎麼在資源有限、大環境又不利的情況下把口碑傳開了。 我想這不僅是新人作家面對的困境，各種藝術創作領域的新人、甚至是不少老手， 恐怕也都為這個問題所苦吧。 不是要抱怨，只是要談現實，台灣本身人口基數就少，人們能用在娛樂上的時間和消費 預算也就那麼多，再加上台灣各種文化產業對國外作品沒什麼設限，因此想靠藝術創作 餬口飯吃的人，不論是新人還是老手，都得和國外那些暢銷作品競爭才行，而且還不一定 只是和同一類作品競爭。以小說來講，既然是「故事」的載體，自然也得和「故事」 其他類型的載體競爭，好比電影、漫畫、動畫等等。所以這環境真的是挺殘酷的， 光是要賣出去就夠難了，更別提靠這個吃飯。 以寫小說餬口有多難？至少到目前我都還不敢妄想這件事，全台灣我覺得真的也沒幾個 作家辦的到。想想看，如果一本小說定價300，版稅是10%，這本小說的作家賣出一本 等於賺到30元。假設這位作家盡可能節省，一個月零零總總的開銷只有15000，那他純靠賣 小說生活，一個月至少也要賣500本，平均下來就是一年6000本。 我有信心押身家跟你賭，如果出過書就算作家的話，現在年銷量能超過這個數字的作家 絕對不到台灣作家總數的5%，甚至有沒有3%我都很懷疑。就算是3%好了，一個剛出道的 新人有辦法擠進這3%？不是不可能，但真的超級超級難。 在台灣要靠寫小說活下去，最可行的辦法也許是每年穩定贏下多座小說獎，靠獎金生活 （但如果能達成這個條件，應該也早就擠進前3%了）；另外一種或許是以前進影視界 為目標，寫出台灣目前有辦法翻拍成影集或電影的特定類型小說，靠翻拍後能得到 的權利金賺一筆吧。但比起前者，似乎也沒有比較容易。 所以，對於有志成為小說家的人，我的建議是，如果你能接受自己不靠這個吃飯，只是 希望有一些人（相信我，基本上不會太多）可以看到自己的文字，那就儘管來吧。 但如果你的目標是想成為超級暢銷的作家，每本書銷量至少幾萬本起跳，最好還是先 想辦法去掂掂自己的斤兩，好比參加小說獎、在網路上試著連載等等，如果幾年內拿不到什麼可觀的 成果，大概就可以放棄改走別條路了。我甚至覺得，理論上來說，想要讓書大賣， 先在其他領域闖出名號再出書說不定反而是最實際的作法，但變成知名人物後， 還有多少人會有興趣和時間寫書呢？ 不過說到底，這也只是建議而已。實際上一個人想過什麼樣的人生、追求什麼樣的 目標，旁觀者也沒資格說嘴。好比我就是個想成為超級暢銷作家的白癡，別人說什麼我 都不會放棄。只是純就現況來看，如上述所說，我認為一個沒有其他特別條件的新手 作家要單靠台灣市場達成這個目標，已經幾近不可能了。 我想這時候一定會有人想舉黃Ｘ料這個例子，說：你看，他不是很成功嗎？ 他的作品雖然多有爭議，但我自己沒看過，這方面就不予評論。只是在我看來， 比起我們傳統概念中的小說家，他多少給我有點像網紅的感覺，畢竟他在經營自媒體上 確實有一套，也拜此所賜成功累積了人氣，就這一點來說，他已經和一般的小說家大不 相同了，但也或者這才是現代小說家必備的技能（？） 可是話說回來，就算像他這樣幾乎每本書都打進誠品暢銷排行榜前十名，目前看來也 不太有可能成為總銷量幾百萬本的那種世界級暢銷作家。 如果連台灣近十年來本土起家最成功的作家（就銷量而言）也還離這個目標很遠，那麼 究竟該歸咎於台灣沒有夠好的作家，還是台灣市場太難孕育出這樣的存在？ 我寧願相信是後者。 所以，我跟出版社解除了合約（當然難免得花點小錢），開始自費請人把小說翻譯成日文 ，準備今年接近年底時開始在「小説家になろう」連載。這個方法說來不稀奇，但真的有 去嘗試的好像也沒幾個，這也算是試試自己的含金量吧。如果連在這種流量超高的小說網 站上還是沒什麼人氣，或許我真的是沒有才能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實際結果至少也要兩年後才有辦法和大家分享了。 看到這裡可能會有人想問：如果寫小說這麼吃力不討好，又很難賺錢（甚至還要花 一大堆精神和金錢推廣），幹嘛還要繼續寫下去？ 這個我想每位作家（甚至是其他領域的創作者）答案都不一樣。 以我自己來說，是因為曾經有些小說（例如金庸、符文之子等等）讓我體會到了無以言喻 的感動和文學之美，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把這樣的感動帶給別人。當然，我會繼續寫 下去還有一個很大的前提，就是我相信自己寫的東西比起那些世界級小說家不會差多少。 你可以說我自傲，但我知道自己的信心不是毫無依據，而且說實在的，寫小說這種 有一大半時間都在苦思劇情、猶豫該如何下筆，甚至常常陷入自我懷疑的興趣，如 果沒有這種程度的自信，我恐怕也沒辦法撐上將近十年吧XD 寫了這麼多，也算是偷渡自介一下，如果各位對我的作品產生了那麼一丁點興趣的話， 歡迎點下方連結去讀看看（絕對免費！） https://www.penana.com/story/139727/命-風-歌 我可以打包票，除非你對奇幻小說深惡痛絕，否則只要願意撥出一段能靜心閱讀文字的 空檔，應該很快就能吸引你看下去才對。我有信心說，這是一部不輸《龍族》、 《符文之子》、《迷霧之子》等大作的長篇奇幻史詩，約三個禮拜前剛開始在Penana連載 （給不知道的人，Penana是一個中文的小說/漫畫連載網），每天更新，預計明年底之前 連載完畢。 最後，我要特別感謝當年在板上連載時和我互動及給我鼓勵的幾位板友，尤其是 alerzart、jason7086 和 benson820827 這三位。 在孤獨而漫長，像是永無救贖的寫作路上，你們的短短幾個字曾給了我很大的力量 真的非常感謝。 感謝看到最後的各位，也給直接end的各位，希望有天我的文字和故事能感動你。 預祝大家農曆新年快樂～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6.41.6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C_Chat/M.1706371262.A.1EF.html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0:13:52 我覺得這當然也是一種作法，但就目前看到的經驗，以台灣比較有名的幾個小說網站來說 都還是會受限於該小說網站的流量，而現實就在於這些小說網站流量相較於起點或成為小 說家吧等等實在相對太小 除非用語涉及到中國古代文化，例如東施效顰之類的，不然我覺得這種應該還好啦XD 感謝你的建議和加油，我也會思考一下這個方向！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0:39:40 我自己是寫比較慢的人，累積了80多萬字才有自信現在開始每天更新連載也能在進度被 追上前把作品完結。完全不敢想像毫無庫存的情況下每天更新的壓力有多大= = 日本畢竟人口多，文化娛樂這方面的發展也很興盛，好作家多基本上也是個必然XD 不過我稍微做過一些調查，カクヨム的流量跟小説家になろう相比似乎還是差了好幾倍， 這種情況下我覺得直攻大本營就效率而言應該還是比較好的做法XD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0:54:32 哈哈，真巧，只能一起加油Orz 真的QQ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0:59:16 感謝各位的鼓勵，明天還要工作，得先睡了QQ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1:00:40 有認識幾個朋友在搞音樂的，他們真的也都很不容易，感覺其實台灣的文化娛樂從業者 都挺辛苦的... 版權跟一些內容限制的問題讓我有點暫時有點卻步，想等確定走投無路的時候再去XD 恩，也對，我覺得你也可以和出版社談談看讓你的小說到小說家吧連載試試？如果能提高 知名度對他們來說也沒壞處吧？只是連載真的有些竅門，其中一個大概就是要每日更新了 小說家吧那些排名前面的我看每一個（至少前中期）都是每日更新 筆記，我還真不知道有這本書，再找來看看 恩，這還真的是寫太久習慣這樣寫了，倒是沒想過這點，是之後一個蠻好的改進方向。 感謝建議！ 那邊我自己的確也覺得有點倉卒，感謝你證明我的疑慮XD 原因同上，想先去日本市場試試看，打算把大陸市場當成最後最後的手段lol 我知道，因為我自己也是做翻譯的(英文)，所以是找研究所認識的教授推薦的日本人幫忙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09:06:36 感謝回饋，晚點有空我再來想想怎麼調整排版比較好閱讀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11:34:03 謝謝各位的鼓勵！ 是啊，不然小說根本沒收入XDDD ※ 編輯: benispig (223.136.41.60 臺灣), 01/28/2024 16:29:05